《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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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的日头已然带了些许暑意,直勾勾灼得裴芸略微睁不开眼,然待她看清朝这厢走来之人时,就像教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裴栩安的反应反是比她更快,已疾步上前施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长晔颔首,眸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裴芸身上,浅笑道:“太子妃说,今日是家宴,孤不好不来。”
倒也是不必来。
裴芸忍不住在心下腹诽,他也不是裴家人,裴家家宴不是非要有他的。
坐在不远处的周氏闻得动静,抱着谌儿匆匆赶来,她疑惑地看了裴芸一眼,心忖着她这女儿也未说太子今日会来府上,当是并不知情。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去花厅喝茶歇息。”
“是孤未教人通禀。”太子道,“这厢便极好,园内景色宜人,孤就不去花厅了。”
“是。”周氏将谌儿交给身后跟着的孙乳娘,忙唤婢子奉茶,再上些时令的瓜果,自个儿着急忙慌往后厨去了。
今儿家宴,菜色丰盛,招待自家人称不上寒碜,但太子一来,定是得再多花些心思。
见周氏急得若热锅蚂蚁,江澜清主动上前提出随她一道去,江澜清做事稳重又妥帖,周氏点点头,顿若服下一剂定心丸。
太子这尊大佛甫一杵在这儿,园中气氛登时沉闷了不少,连最吱吱喳喳爱笑爱闹的裴薇都一下噤了声。
唯独谌儿在乳娘怀里挣扎,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
太子提步往李谨走去,惹得谨儿一下紧张起来。适才由舅父教导射箭时,他心下满是欢喜,而今面对父王,他如同面对耕拙轩的先生,似要受到考较。
并非害怕,只是担忧自己在父王面前表现不好,令父王失望。
太子打量着谨儿手上的那张长弓,“这可是镇国公所赠?”
“是。”裴栩安恭敬道,“回京前,臣不知谨儿喜欢什么,只想着谨儿这个年岁,当已开始**射御之术,便命军中匠人打造了这把弓。”
太子颔首赞许道:“是把难得的好弓,镇国公有心了。”
他走到李谨背后,低身握住谨儿的手,一边嘱咐着“莫辜负你舅父的一片期许”,一边默默调整着谨儿站姿和握弓的手势。
“抬臂,屏气,凝神,放……”
李谨随着耳畔父亲的低声指示而做,松手的那一刻,他眼见那箭矢飞向箭靶,同样毫无偏差地正中靶心。
然这一箭或有太子跟着一道拉弦用劲,那箭矢竟直直穿透靶心,插入不远处的花丛里,原上头的那支箭亦随之掉落在箭靶之下。
身后响起裴薇的一声低呼,裴栩安亦拱手,“殿下好
箭术。”
太子淡淡笑了笑“许久不曾碰过弓箭还好并未太过生疏不然怕是要在镇国公面前出丑了。”
李谨虽听宫中教习武艺的师傅说过他父王自小秉文兼武颖悟绝伦不仅对看过的书册过目不忘亦精通箭术从不令皇祖父皇祖母操心但李谨并未亲眼见过直到瞧见方才那一箭才知师傅所言非虚。
李长晔低眸见得儿子李谨望着他的一双盈亮眼眸里满是崇敬脑中忽而闪过适才裴栩安鼓励他的场景。
他尝试着抬起手学着裴栩安的样子在李谨脑袋上碰了碰。
李谨愣了一瞬竟是红了双颊垂首面露赧然。
裴芸望着父子二人满脑子都是太子教**谨儿时放出的那一箭。
当年在平南侯府的宴会上她隔着湖远远见太子挺直背脊张弓如满月瞄准箭靶时眸光锐利如鹰气势如虹。
再加之那俊逸的面容和她的少不更事可不是妥妥教他给骗了。
裴芸心下犯嘀咕偶一抬眸才发现太子正侧身朝她看来四目相对的一刻裴芸抿唇莞尔一笑。
可再瞥向那被射穿的箭靶她却突然觉得太子这一箭像极了显摆。
知他箭术好。
但看她做甚怎的还得让她也跟着夸两句不成。
在园中待了半个时辰周氏便遣家仆前来请太子及众人入正厅用晚膳。
这原应热热闹闹的家宴因得太子的突然造访添了几分拘谨周氏特意备了两坛好酒本欲令裴栩安陪太子一道喝些太子拒了除却宫宴上迫不得已其余时候他皆滴酒不沾唯恐喝酒误事。
裴芸倒是喝了两杯只不是烈酒而是并不醉人的桃花酿。
打太子一来她便知原说好的留宿之事大抵是不作数了。
膳罢裴芸就等着太子开口就随他回宫去却见太子看向她“太子妃难得回来又逢团聚之喜想来有许多话想说
裴芸心下一喜然笑意还未浮现在脸上就听太子紧接着道:“孤陪太子妃一道在国公府留宿。”
太子要在国公府过夜周氏又不得不忙碌起来江澜清帮着周氏打理好各项事宜自正厅出来时便见裴栩安提灯等在垂花门前。
她愣了片刻嫣然一笑提裙跨过门槛。
“这么晚了国公爷怎的还不去歇下?”
“我在等你。”
两人并肩往江澜清所住的院落而去。
“回京的这段日子我忙着各处应酬也没工夫问你对这府里可还算适应?”
江澜清抬眸笑看他一眼“国公爷是怕我受委屈吧?”
见被看穿裴栩安
面露讪讪“京城不比邬南你若受了委屈我怕也不能及时替你做主凡事莫憋在心里尽管告诉我。”
“有国公爷这话
裴栩安见她定定说出这话调侃道:“你素来心细如发看来这府里人的性子你怕不是比我摸得更透了。”
在邬南相处三年裴栩安已然十分了解江澜清她虽平素不多话但即便静**着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独自在邬南戍守十一年与家人相隔千里裴栩安心下孤寂却难言直到江澜清的出现相比于那些邬南周遭官宦高门的逢迎献媚她虽住在将军府却从不阿谀奉承于他。
他之所以再放不下这个足足小他八岁的姑娘或是因着他生辰时她亲手做的一碗长寿面抑或是除夕守岁在烟火声里她同他道的那句“新岁安康”自有她之后将军府才终于有了“家”的气息。
江澜清笑而不言。
就她接触过的裴家几人的确是性子各异。
裴夫人周氏是个软心肠的人且不仅是心肠软性子亦是有些软先头她查出那些个掌柜手脚不干净道需重惩裴夫人却是面露犹豫言那几人都是在裴家铺子做了多年的老人是否稍作惩戒以为警示便可。
再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先头裴老夫人和二房夫人王氏的事儿江澜清也有所耳闻太子妃手段狠厉一下赶走了府中三人可却独独留下裴芊证明这裴芊亦有些手段她面上看着乖巧总亲**唤她“江姐姐”可心里只怕有所谋算不然也不会总跟着她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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