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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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暑热似是比往年更长一些,六月末,仍是烈阳如火,这殿外是万万踏不出去的。
裴芸心不在焉地搅着早已化了冰的柰花酥酪,实是没有心情下咽,最后还是递给了谌儿,看着小家伙急不可待地端着碗咕噜咕噜喝下,唯恐她会夺过去一样,她方才生了些许笑意。
自孙大夫口中得知那本名为《问蛊》的书后,裴芸便不断命人去京城大小书肆铺子询问可有此书,甚至花了不少银两托人去黑市打听,可无疑是大海捞针。
孙大夫也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裴芸都怀疑这世上真有这本书吗?
李长晔进来时,就见裴芸正抱着谌儿呆愣地坐在小榻上。
他悄声命身后的书墨去传膳,方才向内殿而去,谌儿转头瞥见父亲,登时伸长胳膊,嚷着让爹爹抱。
李长晔一把将谌儿抱了起来,柔声对裴芸道:“谨儿也快回来了,准备用晚膳吧。
裴芸勉笑着颔首。
不多时,李谨亦从耕拙轩回来,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已摆上了桌,李谨净了手,紧跟着父王母妃坐下。
快用完饭时,却听他家父王蓦然道:“明日,孤要去趟内书阁,恐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晚膳便不必等孤了。
听得“内书阁几字,李谨双眸一亮,“父王,儿臣能跟着一道去吗?
李长晔看向他,“眼下宫中藏书阁内的书对你来言,已然足够。
见李谨面露失望,他又道:“等你再大些,父王就带你去。
李谨霎时又高兴起来。
本心思飘在旁处的裴芸乍一听得“书这个字,一下将视线投来,若有所思。
这宫中有两个书库,其一为藏书阁,宫中那些皇子皇孙,甚至是一些朝中重臣皆可出入,还有一个便是内书阁,此为皇帝私阁,能进出的除了庆贞帝就只有作为储君的太子。
相对于藏书阁,内书阁内的书同样浩如烟渺,听说还有许多藏书阁没有的奇书古籍,甚至有专人每年奔波于大昭各地,只为收集各类书籍入库。
太子这无心之言,却是一下点醒了裴芸。
对啊,指不定她想要的那书,内书阁中便有,就算不是那本《问蛊》,兴许还有旁的。
见她一双本黯淡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光彩,对面默默观察着她的李长晔悄然垂下了眼睫。
膳罢,裴芸以早些歇下为由送走了李谨,又将昏昏欲睡的谌儿交给乳娘带去了侧殿,方才接过提前吩咐书砚准备的汤。
她将汤盅搁在榻桌上,柔声对着正在翻看书卷的太子道:“殿下,天儿热,臣妾特意命御膳房炖了雪梨银耳汤,润肺降噪,您且喝些。
李长晔搁下书卷,朝
她看来,只一眼,便知她的心思。
今日在饭桌上,他是刻意提起内书阁,正是因前几日,那暗卫同他禀报时,顺道告诉他,太子妃打那日离开仁济堂后,就一直在暗中命人寻一本名为《问蛊》的书。
巧的是,李长晔虽未翻看过,可因他过目不忘,还真记得在内书阁的某个**架上看到过此书。
为此,白日他特意前去确认,他的确没有记岔。可那是个介绍蛊术研制及解法的书,她大费周章寻此,究竟有何用处。
这都是些再危险不过的东西,李长晔生怕裴芸伤着自己,本想就此不顾,只作不知。可傍晚时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没忍心,既她想要,便给她吧。
他端起汤盅,顺她的心意喝了几勺,才听她迟疑着道:“殿下,听闻内书阁中的书千奇百怪,都是外头不一定看得着的,臣妾和谨儿一样,也很是好奇。
李长晔抬眸看去,她一双潋滟的杏眸满含期许地看着他,可却又轻咬着朱唇,似有些忐忑。
李长晔甚至能料想到,若他不应,她恐还会使旁的法子求的他答应。
可她从来不需如此,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他不想看到她为了寻得一本书而对他低三下四。
“明日孤带你一道去。
裴芸有些诧异,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毕竟饭桌上太子才拒绝了谨儿,她原以为恐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成,甚至都想好要对他使美人计了。
“真的可以吗?
李长晔知道她在思忖什么,“谨儿还小,里头有些书尚且看不得,恐迷惑了心智,可你不同……
裴芸登时笑逐颜开,欢喜道:“多谢殿下。
翌日午后,裴芸也未像往日一样陪着谌儿歇午,始终焦急地在殿内干等着,昨夜太子便说了,待他忙完了一些要事,入书阁前会遣人来请她过去。
裴芸直等到申时,才见一小内侍匆匆而来,领着她往内书阁而去。
太子已等在书阁前,不同于看管稍宽松些的藏书阁,内书阁因得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书,故而有御林军层层把守。
那些个御林军自是认识裴芸的,见得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太子妃入内,便也识相地收起长缨枪,让开了身。
入了内,裴芸不由得惊了惊,看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架,才知什么叫卷帙浩繁。
这内书阁有三层,靠她一人在这么多书册里搜寻,怕不是要十天半个月,可她哪有这么多机会出入此处。
“孤要去二楼,且先带你逛逛?恰当她头疼之际,就听太子道。
裴芸忙颔首,太子对此处熟稔,想来对何书分布在何处定然了如指掌,有他在,
何尝寻不到。
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她心下愁绪登时烟消雾散,便跟着太子自一楼起,一路而上,听太子介绍这些个**架上收藏的都是哪类书籍。
行至三楼最西侧,太子看向临窗那排道:“那两架子的便不必看了,都是自大昭各地搜集来的邪书。
听到“邪书二字,裴芸反是来了兴致,顺势问道:“邪书缘何不销毁,还要放在此处?
“有些书册有它存在的缘由,既不能流传于外便收藏在此,指不定有一日就派上了用场。李长晔言罢,面向裴芸,“孤也该去处置自己的事了,不能陪你,你便自己逛逛,可好?
“是。
纵然只是两架子的书,然密密麻麻塞在那儿,哪是那么好寻的。
她几乎是一本本翻找过来,小半个时辰后,及至第三层,她滑动的指间蓦然被滞在一本极薄的书册上,抽出一瞧,她喜得几欲哭出来。
封面上写的,正是问蛊二字。
孙大夫听到的传闻是真的,这世间真有此书。
这本再轻不过的书册,此时被裴芸捧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这是她兄长的命,她环顾四下,咬了咬唇,撩起了自己的外衫。
重新系好裙带的一刻,裴芸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她身子一凛,来不及从这厢离开,便见太子自架后走出来。
许是她的神色太过慌乱,李长晔扬笑看着她,“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缓缓朝她靠近,令裴芸不由得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手,谁教她真的做了亏心事呢。
那书册而今就藏在她小衣下,被腰带系紧,她唯恐太子看出异样,始终面向着他缓缓后退,很快背脊便贴在了架上。
李长晔挑眉,又问:“你将书弄坏了?
裴芸摇了摇头。
“都说了这里都是些邪书,你怎还来此处,就这般好奇。
说着,他大掌抬起,竟直直往她背后而来,裴芸一瞬间呼吸都凝滞了,想着太子难不成如此眼尖,发现了她藏起来的书不成。
她正思忖着届时该怎么解释,却见太子的手划过她的侧腰,自她身后的架上取下一本书来。
裴芸听见他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孤倒不知,这些邪书内也有值得钻研之物。
她猛然松了口气,疑惑地看向太子。
李长晔反转手中书册,将他展开的那一面呈在她眼前。
红晕登时自脖颈蔓延至裴芸耳根,她气鼓鼓地一把推开太子的手,一眼都不敢再多瞧。
可脑中却开始反复盘旋在书册上看到的那幅画。
活灵活现,活色生香。
她不自觉抬眼往梁上看了一眼,哪家正经人会不着寸缕地扯拽着长绸挂在那儿晃荡着行事……
怪不得是什么邪书了。
收回视线之际,耳畔太子极为认真的嗓音响起,“似是有些难啊。
他怎还认真研究了起来。
裴芸实在没忍住,气得抬脚在太子小腿上踹了一下。
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力道,李长晔只觉不痛不痒,见裴芸没了适才的恐慌,对着他瞪眼娇嗔的模样,眸光柔和如水,然忽而想起什么,神色又渐渐黯淡下去。
他的确是在故意逗她,大抵是想到她瞒了他许多,心下有些滞闷难受。
暗卫来报,查到她是在去岁六月就买下了朱大夫的医馆,李长晔本告诉自己,买下个医馆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缘何她偏偏不选在旁的日子,而在她兄长成亲的那一日特意外出呢。
且她虽是那医馆的东家,可实际在帮着打理医馆的却是她嫂嫂江澜清,而购置那批连翘的亦是江澜清。
可李长晔很难不想到,此事当是她吩咐的。
是阴差阳错吗?那连翘也许当初只是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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