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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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谢九棠从未想过,在这片敌国的疆土上,有一日,她会为了一份北燕百姓的公平,投效于梁国梦魇的麾下。
敌国百姓头顶的平等,本该与她无关。
可兄长曾说:“狼烟割裂长空,却割不碎黎民碗中粟,疆碑可划九州,却划不开炊烟相缠的暮色。所谓敌我国界,不过王侯笔尖一滴朱墨,落在舆图便成血河。”
那时的她,趴在城墙头,看兄长怅然的眺望北疆,对他的话似懂非懂。
而如今,她也愿如兄长一般,从未将百姓以疆土划分。
二更又落了雨,砸在慎王府的灰瓦上。
谢九棠等雨停才离开,萧承衍起身相送。
推门间,十七具鬼字卫的尸首横竖摆在廊下院中,将欲要离开的谢九棠惊出了一声低喝。
血水顺着砖缝渗进二人靴底。
萧承衍也被眼前一幕扑的蓦然一怔,随即快步向前,蹲身检查了尸首,“这刀法,是千门所为。”
“千门?周显?”谢九棠按捺惊慌的心神,依然伫在原地。
“周显是千门中的第三门,监察皇城兵马,三门中的千门卫,只是兵籍精锐出身,不会是鬼字卫的对手,而今晚取命的刀法实为刮骨,是千门中的九门刀法,千门第九门,不在千门令所掌之中,只听圣上调遣。”萧承衍将尸体的领襟小心掖好,盖起了刀伤,喉咙有些沙哑:“谢世子如今也瞧见了,你只是来我府上多走了几趟,那个人便怪罪起我,这是嫌我与你走得太近,与千门之权走得太近……谢世子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谢九棠凝着地上四仰八叉的尸体,“能悄无声息屠你十七亲卫,这九门的确有两下子。不过这千门九门卫的斩刀再长,本世子也不怕,”她稳了稳心神,半开玩笑道:“慎王殿下若是怕了,我谢骞赠你匹好马,送你去南梁如何?”
萧承衍沉声道:“我给过你退的机会了,既不怕,便跟着我。”
方才忽狂的雨势早已停歇,月夜晴朗,繁星茫茫,仿佛从未阴沉过。
“选我,就是选择与整个北燕朝堂为敌。”萧承衍回眸,“谢骞,你真的敢吗?”
“慎王殿下不会忘了,我谢骞是南梁人,本就是与你们大燕为敌的。”谢九棠唇角抿成一线讥诮,仿佛将那句“与北燕为敌”嚼碎,淬在眸光里。
灰瓦上残留的雨珠子顺着檐角往下砸,萧承衍的玄袍下摆拖在血水里,蹲身时金线蟒纹浸得发暗。
他左手攥着三张鬼面,右手正揭第四具尸首的面具,玄铁面具卡在尸身僵硬的颧骨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曹青。”
萧承衍拇指抹下尸体眼皮,将底下灰白的瞳仁盖起。
谢九棠安静站在他身侧,瞧见他尾指极轻地颤了颤。
第五具尸首的面具下是个刀疤汉子,萧承衍的食指尖在尸首腰牌上一挑:“张猛,永昭七年跟的我。”
谢九棠的靴底碾过血泊:“殿下难过便哭,憋着容易伤肝。”
萧承衍恍若未闻,揭开第六张面具时突然滞住,底下是张少年面孔。
“小满。”他用手指挑开尸体前襟,露出内袋里油纸包的糖糕,“上月及冠,求我给他赐婚。”油纸被血泡得发涨,依稀可见心上人的闺字。
谢九棠突然蹲身压住他手腕:“慎王殿下不要再认了。”
萧承衍甩开她的手,又揭下一张鬼面。
面具“当啷”落地,底下是张被火燎过的脸。
“赵十三,替我挡过端王党的火油箭。”
夜风忽狂,谢九棠的夜行衣紧贴脊梁,眼睁睁看着萧承衍将十七张鬼面摞成塔。
第十五具尸首的面具揭下时,萧承衍看着面具下少年的脸,身子突然不能自已的发颤,“李崇……说好要给我收尸,却不成想我先替他收了尸!”
湿气裹着血腥气往骨缝里钻,谢九棠立在原地,望着萧承衍半跪着摆弄尸体。
“蒋钊……今年及冠,与我一般大。”萧承衍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曾在北疆雪原突围戎军时替我断后,脚趾冻没了两根。”
她看着他用自己的袖口擦净尸首脸上的泥。
那动作太轻,仿佛在给熟睡的人拭汗。
萧承衍将尸体一具具摆好,掰开小满紧攥的拳头,忽然将他手中的桂花糕塞进了自己嘴里,干涩的咽下去,“替你尝了,甜的。”
谢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突然记起第一次入燕宫赴宴时,因怀疑萧承衍调包了自己的永定河水师布防图,曾与他产生的争执。
那时,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鬼王出街,蛇神让路”这八个字上。
可此时此刻,她真的相信了那句“日月无私照,乃可明其辉”这句话。
那位人人忌惮的鬼王,真的在用真诚对待每一位亲卫,而也正是他的真诚,让这些少年在至暗的永夜中,与他寒骨相依,护他周全。
“殿下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咽得下。”
谢九棠压住他微微痉挛的手腕:“最后一具。”
萧承衍分明的指节摘下最后一张面具:“齐三笑,左耳聋了八年,去了那边,莫要再做这种营生了。”
面具突然滑落,被他接住按在心口。
雨珠子顺着面具的眼窝往下淌,倒像这铁铸的鬼面在哭。
“谢九棠。”
萧承衍忽然起身,血水从蟒袍褶皱里成串滴落,“知道为什么非要你看着吗?”
“你想要我记着,你父王对你的残忍。”
“不,我要你记着,这些人命,将来要算在你南梁复国的功过簿上。”
“萧承衍……”她去握他微抖的手腕。
“冷,这座皇城太冷。”
“冷就添件袍子。”
她突然上前一步,柔下音色,“别死在我前头,平白浪费了我的投名状。”
萧承衍攥拳攥的指节泛白,地上的十七具尸首,像在撕扯着他南梁血统的脊梁骨。
“谢世子可知,我的名字里为何有个衍字?”
萧承衍沾着地上的血水,在潮湿的地砖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九棠顺势蹲在他身旁,目光从他怅然的神色移到他指尖,“福泽长衍?听起来是个好名字。”
萧承衍突然蜷起手指,“那年永定河决堤七处,淹了北燕三州十六县。钦天监说水患因我降生而起,这个字是父王亲赐的。”
“衍,是盼治水安民?”
“‘衍’者,余也,是多余,也是灾祸,是他的避之不及。”
月华漫过萧承衍的眉骨,他垂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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