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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独照我》

25. 芙蓉泣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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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鸟清脆地啼叫来山间的清晨。

赵归梦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那个草榻上,竟也不觉得冷。天是深一层浅一层的青蓝色,没有云。空气氤氲,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

这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还没下山的时光。每天醒来都是这样的天光,伴着山间的草木簌簌和鸟虫啁啾,她在红墙边上习武。鞭子在红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鞭痕。

更早的时候,她练的是剑。大和尚嫌她杀心太重,往往招数没学会多少,就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大和尚说,这是因为她急于求成,只会寸劲儿,不会软劲儿。

什么是软劲儿?她大睁着迷茫但又质疑的眼睛问。

大和尚递给她一条鞭子,说,你什么时候能不霍霍这墙上红漆,就是你学会了软劲儿的时候。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那条鞭。后来,别说是红墙,就是竹林里的一片微小叶子,她也能轻巧地避开。

她出师下山了。在大和尚死后的第五日……

赵归梦伸了个懒腰就要起身。忽然,她的手臂打到了什么东西。

温热的。柔软的。

她的目光缓慢移向旁边,陡然一惊。怎么裴珩也在这里?!

哦,对了,昨天是和裴珩一起饮酒。记忆慢慢回笼,只是不记得自己何时醉倒。她记得她最后又开了一坛枣儿酿,只喝了半坛,就没了印象。可是现在地上那四个腰肥肚圆的坛子都张着空洞洞的嘴,萎靡不振地瘫倒在地。

她又看向还睡着的青年。怪不得都说他面如冠玉,真是像玉做的一样,如此精致。眉梢、眼角、鼻梁、唇瓣,无一处不精致,的确是个作面首的好材料。不怪她当初以为裴珩是公主的面首,此刻他睡在户外的枯草上也不显丝毫狼狈。

这人睡得倒很安稳,眉高眼深,轮廓分明。睡着的时候,比平常更多了几分近人的温和,也更像尘世中人了。

赵归梦凑近了看他,看他鬓角,又从他鬓角看向鼻尖。他鼻梁倒高,从前不曾注意。她目光下移,又看向他唇瓣。

他唇边有根掉落的头发,要落不落地在晨风中微微颤抖。

这头发,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赵归梦想伸手去捡那根头发。手指微微一动,又硬生生忍住了。她又小心地观察着裴珩的眼睫,一动不动,显然还在深睡。想来也是,她都醉倒了,裴珩肯定比她醉得更深。

想到这里,她诡异地生出了一分得胜的自豪感——到底还是她比较能喝。

她想到那日在小城里,她对围观的路人说裴珩是她的私奴。那时,她瞥见裴珩的脸红成天边的晚霞。她当时就觉得,这样的裴珩似乎更添几分瑰色。

只是,他似乎有些生气,一直避开她的眼睛。现在他倒是乖乖任她瞧了,好可惜,他什么时候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赵归梦略有些惋惜地轻叹一声,手指到底没忍住,伸向裴珩唇边的那根发丝。

微热的指尖碰上微热的唇瓣时,她敏锐地发觉刚刚还在沉睡的青年忽的一抖。

下一瞬,那两排黑鸦密睫一颤,裴珩睁开了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地落在赵归梦的手指上:“门使?”

她的手指还在他唇上,随着他开口,手指落到他的下颌,留下一道似有若无的温热触感。

赵归梦刚想说,她是为了帮他拂开那根头发。低头一看,哪里还有头发?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

这可真是说不清了。

赵归梦骤然回神,好在她面皮厚,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甩了甩手,说:“一只虫子。我帮你拂掉了。”

“哦?”裴珩看向她的手指,也不知信了没有,“多谢门使了。”

他声音里似乎有几分笑意。待赵归梦看他表情,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疑心是自己心虚听错了,扶着石壁站起来,镇定说:“天亮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慕亭云会担心。”

不过言语中到底漏了一分怯。此刻下意识地提起第三个人,好像就不是两人独处,就不必那么慌张了。

莫慌莫慌,不就是看他两眼?来朔北那一路,看的还少吗?

这么一想,她又镇定下来。

裴珩微微眯了眯眼,状似什么都没有发现,微微一笑:“好。”

赵归梦不等他起身,迫不及待地两三步跨将出去,率先走在前面,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没逃几步,她忽然驻足,回头道:“趁着慕亭云不在,我们正好去一趟香乐坊。”

好一番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这样刚刚的尴尬就不复存在了。她心里松了口气,裴珩到底是个体面的好人,不会轻易戳穿。

香乐坊,乃章台之地,是吴世安被抓之前藏身的地方。吴世安虽然死活不肯吐露玉盘所藏之地,可他活动的范围就是巴掌那么大的地儿,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为何要避开他?”裴珩似乎有些不解。他眼中深藏着兴味,可惜赵归梦此时没有直视他的双眼,也不曾发觉。

赵归梦道:“他还小,不该来这种地方。”

裴珩沉默了一瞬,忽然轻笑一声,颇为赞同:“有理,亭云毕竟年幼,与你我不同。”

他轻飘飘地划定了界限,界限之外的人并不在此处,因而不能喊冤。赵归梦为他的识趣赞赏地点了点头。

两人脚程很快,避开他人,远远地就看见香乐坊门前挂的栀子灯。

赵归梦似乎很不喜欢走大门,到了香乐坊附近的第一件事就是绕着这楼转一圈,找了一块好翻的院墙。跃上墙头,翩然落地,还不忘嘱咐裴珩:“遮住你的脸。”

这倒是她多虑了,除非那几个京师来的人平白出现在这里,不然这里也没人见过裴珩。

白日的香乐坊还算安静,不时有断断续续的丝竹管弦声乐。这后院显然是有专人精心打理布置的,亭台楼阁,春榭池水,竟像是在瑞京。

在朔北这样的地方,养这一池春水,大手笔啊。赵归梦心中感叹。

“你们,是谁?”池中亭里传来一道略带几分怯懦的声音,雨打娇花般。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亭中女郎微微探出头来,露出一张芙蓉花般娇嫩的面容。她穿着芙蓉色的短襦长裙,鸦黑的发髻高高盘起,怀里抱着一把绿檀木琵琶。

女郎眼神中带着几分打量与怯意,环顾四周,樱唇轻启,瞧着竟是要呼救。

赵归梦脚尖略过池水,如燕子一般落在她身边,抬手在她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离得近,闻得女郎身上的芳香,竟也是芙蓉花香。

又美又香,赵归梦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好姑娘,我们是正经人,找你们鸨母,你别怕。”

女郎眨了眨眼,示意她知道了。

赵归梦问:“你们鸨母在哪?”

女郎抬手指了指前方:“白日,应该是在账房算账呢。”

赵归梦向她致谢,然后朝着女郎指的方向走去。

鸨母果真在账房,见了两人这奇怪的搭配,倒也神色如常,依旧热情介绍:“两位贵客是头一回来,我给贵客介绍一下我这坊中的姑娘?”

“不用介绍了,我们要找杳娘。”赵归梦打断她。

鸨母见他二人分明是从后院过来的,诧异地挑了挑眉梢,说:“好,请贵客去楼上雅间少待,我这就去叫杳娘。”

这香乐坊的后院别致,楼上的雅间也一样别致。一间房,用两帘轻而薄的白绸翼隔成两半。他们这边有一方一丈宽的榻,榻上的桌案摆了茶盏,合香徐徐燃烧。隔着白绸翼,只隐约看见对面的地上铺了厚厚的红氍毹。

吱呀一声,门开了。

原来这个房间有前后两扇门,他们走前门,白绸翼那端还有个后门。

有人从后门进来,跪坐在红氍毹上,一言不发,竟开始拨弄琴弦,弹起琵琶。

赵归梦听着听着,忽然微微睁大了眼。在这脂粉飘香的香乐坊,柔弱女子手下的琵琶,竟弹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一曲终了,两个婢女各站一侧,徐徐拉开白绸翼,露出后面芙蓉花一般的女郎。

“原来你就是杳娘。”

白绸翼那端的女郎,正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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