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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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将至,南枝满缀。
三十这日,钟源雇了马车带着一家老小来到了裴府,刚出现在门口就有一个小厮迎上来道:“钟先生来了,夫人特意叫小的在这里候着,只等先生您一家到了就迎你们去园子里。”
此时府门口还有其他来客,闻声都看了过来,好奇是何方神圣竟叫裴夫人如此另眼相待。
车中的于二娘本来心中有些忐忑,听到小厮的话才稍微放松几分,低声对董五娘道:“头回来这样的高门府第,若是主人家疏忽几分,可真是要惶恐死了。”
董五娘拍着她的手,“怕什么,只要咱们对他们无所求,姿态比那些当官的都好看,就当是来看热闹的。”
于二娘长吁一口气,是啊,本来还想着要是能结亲就好了,现下不想了,可真是无所求了。
钟令率先跳出了马车,听到这句话不由哑然,掀开车帘将祖母与叔母搀下来,又抱着两个小孩下车去。
那小厮看到他们,又一一行礼,“还请贵客随我进来。”
钟令扶着祖母,余光打量着裴府,正对门见到一座影壁,过了影壁就是第一进院子,两侧都是回廊,都是沧州时兴的建筑样式,小厮引着他们穿过一道回廊,又进了第二进院子,隐隐可见几处繁盛花木,到了这处小厮便笑道:“平日待客都是在这中堂,只是今日赏春,宴会安排在了园子里,诸位贵客随我来。”
于是又随他穿过了一条小径,还不等进入园子便从前方那道粉墙内飞出来一只纸鸢,落在了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
一行人停住脚步,子明抬着头小声说:“哥哥,是燕子。”
下一刻,从月洞门后涌出来一群少男少女捡纸鸢,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那群人一见到钟令等人,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虽不知道是什么人,依然有礼地对着几个长辈行了礼,一个小娘子握着扇子遮了半边脸,“老人家,您先请。”
其余人也都跟着退到了两边,看着他们,董五娘却是心中一涩,不知裴家那位要择婿的娘子在不在其中,这里头无论哪一个小娘子,她看着都爱得紧啊!
董五娘轻轻拉她一下,点头笑应了一声。
于二娘也只是暗叹一声可惜,又随小厮往前走去,等路过一处水榭时,便听到几声传唤,再一看,竟是冯司业在招呼钟源叔侄二人过去。
那水榭中热闹得紧,水榭外的石台上还有不少人在垂钓。
于二娘拍拍钟令,“你只管去,不要担心你祖母,裴夫人那里有我在呢。”
二人便也走过去,还不等靠近冯司业便走上前来,低声嘱咐道:“颍王世子在,过去了言行谨慎些。”
钟令不免好奇起来,今日竟还能见到这般大人物。
再靠近水榭几步,已能听到其中欢声笑语。
裴祭酒持着鱼竿坐在水榭外,见到他们便道:“你们赶得巧,里面正投壶呢,我今日运气不佳,不便玩了,你们且去。”
水榭中的人听到声音,有几人看了过来,其中有几位学官,见到钟源便抗议起来,“不成不成,钟先生不能参与。”
“不止不止,他们叔侄两个都不得参与。”
钟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向内看去,原是县令等人在说笑,她便拱手见礼。
县令便招手将他们叫过去,直说不许他们动手,只许看热闹。
钟令看他们在水榭里围了一个圈,隐隐以什么人为尊,想着应当就是冯司业口中的颍王世子了,等走过去便朝前边坐着的人看了一眼,见到一个鬓插茱萸、腰缠绣带的年轻人,正眉目温和地看着众人投壶。
他们叔侄的到来并没有激起什么涟漪,等着在世子面前投壶的人很多,越过重重人群,钟令定定看了颍王世子几眼,心跳如鼓。
她分不清自己是震撼还是恐惧,又想绝无可能,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复生。
可是他要是没死呢!她乍然想着。
她离人群远了几步,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如果他没死,那很多事情便都能想通了,也只有这样才合理,只有皇室中人,才能让娄契能从一个不入流的幕僚成了重军司马。
所以与妓人相好的事情会被当做天大的丑闻给掩埋起来,因为妓人的儿子是亲王的嗣子。
她终于平复了心绪,将目光投向湖面,看到春水袅袅,看到杨柳风中啼莺舞燕。
不知是谁钓中了大鱼,水榭外欢呼几声,下一瞬便有水腥气进来,一个她认得的声音传来:“世子,瞧我这尾鲫鱼!”
她看向人群中,见到世子才赞了两句好,裴祭酒便催促道:“不成不成,这是我信山沟涧中捕来的金鲫,可不是驯养的,本是养在盆池中的,顽侄胡闹,给倒进了湖里。”
众人哈哈大笑,钟令也跟着微笑,目光从提着鱼的娄契身上略过。
世子笑道:“既是裴大人的爱宠,哪能再放归湖中,速速抬了瓷盆来养着才好。”
他一句话,身后四五人便动作起来,不消片刻便抬上来一只大盆,盛上水装了金鲫。
钟令看着世子身边的侍女递了一块丝帕给娄契,他接过后也不说谢,迅速擦净了手便坐在世子下首。
原来你们还这样亲近。她转开视线,心跳快了一点。
她并不担心他会从相貌上认出自己,七岁的她白胖娇憨,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可是她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名字也没有更改,一个郁州逃难来的孤儿,有着相仿的年岁,相仿的身世,尤其是李三爷,他没有杀自己,他知道自己没有死,他会不会告诉别人?
钟令看着对娄契笑得亲切温和的世子,笃定他不会顾惜儿时情分,一旦知道了她是谁,他或许就会派人来灭口!
她需要想一个后路,一个让他不敢杀死自己的后路。
“你在想什么?”
钟令听到这声音,猛然回神,低头去看,发现郑澶也在,许是伤病在身,他还裹着厚厚的狐裘,看起来还有几分脆弱。
“这东西真稀奇!”她对着郑澶身下那带车轮的椅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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