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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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萤被他问得发懵:“什么话?将青青给你养?”
她空咽了一口,“我一向说话算话的。待你从泸州回来,我便将玉佩还你,就如先前说的,还叫你养青青。”
“不是这句话。”
申鹤余紧了紧手,语气中掺着些自哂,“公主如今与昔年的竹马相认,恐怕公主的驸马便要留与他做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
李汝萤觉着他很是莫名其妙,绕去他身前,抱着手打量他。
“在你心中我便这般言而无信?”
那双明眸似明星坠落林间,令申鹤余有些不敢直视。
“我是怕耽误了公主的良缘。”
李汝萤蹙眉:“我有什么良缘?”
“自古男子爱慕女子,便会赠玉簪给那女子,若女子接了,便等同于接纳了对方的心意。”
申鹤余觑向她鬓间刺目猖狂的那只老虎。
“天下没有哪位男子会不介意心仪女子身侧还有他人。公主既接了秦兄的玉簪,便是接纳了秦兄的心意,日后若我成了公主的驸马,公主要置秦兄于何地?”
李汝萤随他投来的的视线摸去了髻上,将那发簪拔出横在手心摩挲着:“先前阿兄也曾赠过我发簪。”
申鹤余道:“可是公主,先太子与公主是亲兄妹,秦兄与公主是么?”
“判定兄妹之情的标准难道只有亲缘一条?”
李汝萤说罢弯下腰,在地上找寻起了什么东西。顷刻间,从地上拾了一根木棍,与那只玉簪一并举到了申鹤余眼前。
“若是我想,它们两者都可用来束发簪髻,难道说这玉簪是发簪,这只木棍便不是发簪了么?”
申鹤余道:“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就如同你判断阿兄与秦兄二人对我是否是兄妹之情,不都是凭借你自己的心来判断?”
李汝萤将那这木棍与玉簪一并插到髻上,“现今凭我的心而论,它们没有什么不同。”
申鹤余道:“可这玉簪是死物,而秦兄是活物,这二者又怎有类比的道理?”
李汝萤道:“好,那便拿你来类比。”
申鹤余道:“我?”
李汝萤道:“昨夜阿祐醒转后,承恩殿外,你见我披发,便取了一根木枝给我盘发。以你‘男子爱慕女子才会为女子赠簪’的道理,岂不是说申少君你亦爱慕于我?”
她就这般微微仰首看着他,神色从容而又自得,似乎认定了他对她没有分毫的爱慕之意。
“我……”申鹤余感觉她眼中的星光几乎令他整个人无处遁形。
他言语间支支吾吾地没能继续予她以回应,可是借着月光,却能看出他的额上已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李汝萤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心情很是大好。
她便不信,他当真会好意思当面说出讨厌她的话。
她见他半晌都没再答话,想来他内心定是已然窘迫极了。
无论如何,日后青青都还要靠他帮忙饲喂,她总不能真叫他因着她方才那话厌恶她到了极点。
她便轻咳一声,而后随便拈了个问题问他。
“你先前不是说,过后会原原本本同我解释你先前偷喂青青的事?那刘氏肉铺的主人还有掖庭守门的宦官,似乎都与你很……”
“熟识”二字她尚未说完,申鹤余便唤了声“公主”,将她的话给打断了,缓缓说了句“这些公主不是都已经猜到了。”
他一年前为了混入宫中,便与专门为宫中百兽采买肉食的宦官在刘氏肉铺结识。
在金银与人情的相互加持下,采办宦官便真给他弄了两身宦官的衣裳,他将这衣裳一直藏在了刘氏肉铺之中。
每逢那宦官出宫采办,若在肉铺见了他,便会顺道带他进御兽苑去看青青。若时辰实在不凑巧,也可以布谷鸟叫声的暗号,漏夜偷偷前去。
若她将昨夜他带她所做的那些事串在一块,再结合此前他偷瞧青青的那几回事,她便不难猜到这事究竟是怎样的来龙去脉。
李汝萤的确猜中了七七八八,索性挑了细节来问。
“那肉铺主人为何唤你郑兄弟?”
申鹤余道:“出门在外,自然要用化名。在他那里,我名郑二。”
李汝萤小声感慨:“你这些名字还真都挺互不相关的。”
申鹤余解释:“郑是我阿娘的姓,我是阿娘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取作郑二。”
照他这样说,那他对肉铺主人竟倒也算不上欺瞒。若按他这样的起名方式,她也随了阿娘的姓,以后在外也能化名作“葛一”。
李汝萤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便要继续往回走。
申鹤余脚步未动:“公主可还有要问的么?”
李汝萤想了想,道:“有,你最初是哪一日见的青青?”
申鹤余道:“记不大清了,但应当比公主收养青青要早。”
“什么?”李汝萤难以置信地回望他。
申鹤余便将最初的缘由一一说与她听。
李汝萤听后不禁感慨:“所以我那夜在草丛中见到奄奄一息的青青,归根结底,竟是因为你?”
若非他偷偷将还是幼崽的青青从狮房中放出,青青便不会在雨夜钻进草丛中,也便不会叫散步的她所察觉。
她还记得,那时青青还是毛茸茸的一小团,它瑟缩在草丛中,雪白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一双宝石蓝的眼瞳内外皆盈着水雾,看着可怜极了。
她那时以为它是宫里无人看顾的小野猫,心中不忍,便将它抱回了观云阁悉心照料了两日。
因它的眼瞳青蓝,又是在青草地间被李汝萤发现,李汝萤遂将它取名为“青青”。
后来阿兄前来寻她,认出了她怀中的青青并非是什么白猫,而是两日前才被奉为祥瑞却离奇消失的小瑞狮。
于是,阿兄便向阿耶请命,请阿耶允许青青陪伴在她身侧。阿耶最终给青青赐了国姓,允了阿兄所请,自此青青便成了她的爱宠。
申鹤余道:“兴许是吧。”
李汝萤又问:“你说的这样仔细,就不怕我翻脸无情,反将你捉了去?”
申鹤余道:“你不会。”
李汝萤正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便听申鹤余先道:“公主方才问了我这么多,如今我也想问公主一言。”
李汝萤洒脱道:“你问便是。”
“公主对我又是怎样的情谊?”申鹤余一字一句。
原本,他打算慢慢同她相处,如同她素来钟意的谦谦君子一般将爱意付诸行动。
可直至今夜秦绩的出现,他忽然慌乱至极。
秦绩文采斐然,年仅弱冠便高中进士,做得一手锦绣文章。白日在殿上对策之时亦是出口成章,备得圣人青睐。
莫说秦绩同兄长般温文尔雅本就是她钟意的类型,她与秦绩又是青梅竹马,她如何会不心悦秦绩。
便是方才在府中,秦绩开口询问,她便对秦绩毫无隐瞒。若秦绩不是她想要真心相待之人,她又怎会那般以诚相待。
以秦绩这厚脸皮的模样,他怕他从泸州回来之后,她的心中便再没有他的位置了。
她尚未作答,他自哂:“公主厌恶我?”
李汝萤道:“不。”
申鹤余道:“那便是我于公主而言,可有可无?”
李汝萤道:“也不是。”
他向前逼进几步,几乎要将她逼靠在身后参天的树上。他的唇侧微微牵出久藏的笑意。
“那公主便是心悦我了。”
李汝萤的心忽不知为何跳得很快,几乎就要从胸腔中跳脱出去。
一时间,脑海中飞现出的皆是以往与他相处的片影。
在她随他一块落入悬崖下时,他虽厌恶她,却仍紧抱着她竭力用剑撑在那峭壁之间。
有好几个瞬间,他都几乎要体力难支。他明明可以不管她,争得更多活命的机会,可他依旧救了她。
若说她挂在他身上与他一并下移时,对他没有分毫的动容,那便是假的。
再后来,阿祐身中奇毒,他毅然舍弃了殿试随她而去,她既有感动亦有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在其中。
承恩殿中,她借着转移众人视线,将过往的酸楚一一剖白出来,那时他,依旧在她身后将她搀扶起。
她不知从何时起,想起申鹤余,想到的竟都是可以完全依靠的他。这感觉既像这些年中阿兄给她的感觉,却又夹杂着些许不同。
但这其中的不同,是所谓的心悦与喜欢么?
他步步紧逼,随着月色一块向她倾轧而来。
她步步后退,最后靠贴在了树上。有些许硌痛自她背后传来,反令她的心神清醒了许多。
她觉得脸热得很,别过脸便要从一侧抽身。
却有一道臂膀伸抵在那树上,虽未将她触碰,可却将她牢牢圈在了怀中。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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